現在回想起來,其實他對她是有情的。
〝君子之交淡如水〞是她向來奉為圭臬的交友準則,除了她的死黨外,其他的同學對她而言,只是見面時打招呼、考試時交換筆記的泛泛之交,也因此大學同班了三年,她才發現,在他敦厚憨直的外表下,有一顆體貼細膩的心。
而讓她發現他的好的,是另一個男人,一個讓她心甘情願用大學四年黃金歲月中,最璀璨的二年等待他的愛的男人。
那一夜,她確確實實、徹徹底底被傷透了心,〝心如刀割〞的痛竟是如此令人難以招架,迫得她無法思考,眼淚成了關不緊的水龍頭,流個不停。
當時,正值緊要關頭的期末考週,偏偏那個男人讓她在考試開始第一天的晚上徹底崩潰。
面對愛情向來冷靜理智的她,因著那個男人的遲疑與延宕,及長久以來關係的曖昧不明,失去一貫的耐性;通話的最後她才終於明白,最終他還是想著把她推給別的男人,只要他們永遠維持〝好朋友〞的關係即可。
等待二年的結果,竟是如此令人心碎,除了哭泣,還是只有哭泣,她無法控制地哭泣,哀莫大過心死的悲傷欲絕甚至感染了另一個寢室室友,陪著她淌淚;哭累了倒頭就睡,她壓根忘了第二天的科目是考試的重頭戲,不是故意,只是已經沒有心力再去準備,彷彿專心一致的傷心、流淚,才是當務之急。
她掩飾得很好,強顏歡笑在同學們的眼中看來,只是因為熬夜睡眠不足,而造成的臉色憔悴,唯獨他,那個向來與她稱不上熟稔,甚至有一點陌生的男孩。
在傾盆大雨中,她攔住他,委婉地向身為班代的他表達辭去下學期班上幹部的念頭,她知道這個決定對已經找不到同學擔任班上重要幹部的他來說,無疑是雪上加霜,但慌亂的她已無暇去顧及他人的感受,只盼著考試趕快結束,讓她能夠躲起來靜靜地舔舐傷口……而他卻犀利地看出她異於往常總是笑口常開、而今卻蛾眉深鎖的臉龐下,正隱忍著莫大的悲傷。
「發生什麼事了?願意說給我聽嗎?」
一句溫柔的問候,衝擊著她痛苦又困頓的心,時逢考試關頭,大家已自顧不暇,她不願在此時將傷痛分攤於好友,也因此她的痛、她的苦更無人可訴。
然而,此時此刻她願意相信,眼前這張和善的面孔,會是她暫時的避風港,於是她說了,由始至終、滔滔不絕地說了,眼淚自是抑制不住,可當他拿著面紙輕輕替她拭去淚水時,她胸口微微一振,知道心中的某個部分陷落了。
突然,那樣的痛在一瞬間彷彿都不算什麼了,有一股新的活力注入她的體內,蟄伏,然後漸漸甦醒、成長,取代了她的哀傷,讓她又有了重新面對人生的勇氣。
後來她的死黨透過他的暗示,追問了她的情況,暖暖的友誼成了支持她的力量,她在心理默記了他的好,一直想找個機會向他道謝,可總在電話接通的那一剎那,連忙切斷,有一絲怯懦,畢竟在此之前,她在他的面前始終是堅強的、樂觀的。
漫長的三個月暑假過去,就在她認為他應該已經淡忘之際,開學第一天的第一堂課,他的一句話竟輕易地撥動她誓言不再驛動的心弦:
「暑假過得好嗎?」
是的,她知道,他沒忘。
可她不願多想,她才剛從另一個一廂情願的感情泥沼中跳脫,又何必急著為情所困。
他已有一個小他二屆的他校女友,她也曾經不小心揭觸了他的愛情煩惱,是啊,他甚至已經煩到連〝也許我並不適合談戀愛〞這樣的話都出口了,她何必再去錦上添花呢?
如果說她和他是兩條線,那麼他們也許曾經有過交集,只是現在又再度恢復了平行。
- Feb 23 Sat 2002 23:48
【Story】溫柔的交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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